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教育大会上强调，教育强国建设需要处理好“五个重大关系”。其中，深刻理解与把握知识学习和全面发展的关系是处理好其他四个关系，即支撑国家战略和满足民生需求、培养人才和满足社会需要、规范有序和激发活力、扎根中国大地和借鉴国际经验的关系的基础和前提。“知识学习”和“全面发展”作为两个独立的概念，二者之间的辩证关系深刻揭示了教育教学规律和学生成长规律，直接关系到“立德树人”根本任务的落实、“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育人目标的达成以及教育强国战略目标的最终实现。

知识学习以知识为逻辑，涉及为什么要学习知识、学习什么知识、怎么学习知识。全面发展以人为逻辑，涉及什么是全面发展、全面发展什么、怎么全面发展。而要厘清知识的逻辑与人的逻辑在教育强国建设中的关系，必然要思考为什么教育强国建设要正确处理二者的关系、二者之间的关系内核是什么、如何正确处理二者的关系。

深刻理解知识学习和全面发展的关系内涵。知识学习和全面发展是学生成长和发展中的两个重要命题。从源与流的角度，知识是人类在社会实践和科学研究基础上所获得的认识成果，是人类对于自身生存环境和生活过程的一种观念把握。学生的学习主要包括知识学习、技能培养、品德教育、身体锻炼和劳动实践五个方面，知识学习是重要内容之一，是人的认知发展的主要途径。全面发展是党的教育方针对人的发展的规定性要求。学生的全面发展是指学生在道德与公民性、认知与情感、个性与社会性、健康与安全、艺术与审美、大脑与身体六方面属性的和谐发展，关系学生作为“生物学意义上的人”“社会环境中的人”“民族国家的人”三个层次上的发展。知识学习与全面发展相互联系但各有不同，知识学习是促进学生全面发展的重要手段和媒介之一，但它只能完成部分发展目标，而不能完成全面发展的目标；对于认知以外的素质发展来讲，知识学习只是一种基础、一个部分和一个环节，而不是发展的全部过程。将知识还原于过程之中，以教育性为价值基准，不难理解知识学习与全面发展之间具有同向互构、辩证统一的关系。在本质上，两者的关系从知识本身出发，延伸至知识的价值与目的，并深植于“育整全之人”的发展观之中。

知识学习和全面发展的关系，一方面，以“发展”论“知识”，知识学习的最终旨趣指向人的发展的整全性。教育对象是一个“完整的人”，完整性表现在道德与公民性、认知与情感、个性与社会性、健康与安全、艺术与审美等方面，是它们发展的总和。马克思关于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的理论也强调人发展的整体性，即强调人作为兼具自然性、社会性、道德性、审美性和自我超越性等多重规定的综合性存在。因此，基于人发展的整体性视角，知识学习强调学生的认知发展，属于学习科学领域；而全面发展则涉及身体、认知、情感、社会、道德等方面的发展内容，属于全学科领域。正确处理知识学习和全面发展的关系，意味着要建构教会学生学习与育全面之才的和谐统一关系，以彰显教师的专业属性和教育的应然使命。另一方面，以“知识”论“发展”，知识学习是学生全面发展的必要而非充分条件。知识学习是学生的本职，是学生提升能力的基础和途径，全面发展是学生健康成长的内在要求和客观规律。知识学习不等同于全面发展，正如学生学业发展不等同于学生的全面发展。虽然知识可以为全面发展提供认知基础和间接经验的指导，但是个体的知识掌握并不意味着其思想品德、身体素质、审美水平和劳动素养都得到很好的发展，也就是说，不能以外在于人的知识学习代替全面发展。以知识授受为主要内容的教学，最主要的发展功能是促进学生认知发展和为认知以外的素质发展提供指导和借鉴，但它难以完成促进学生全面发展的任务。

在建设教育强国的时代命题下，全面发展的价值实现离不开知识学习的外在途径，知识学习的发生与过程亦因指向全面发展的价值而富有意义。“育整全之人”的教育发展观为知识学习提供了多维的意义坐标，具而论之，知识学习要促进学生的脑智发育与认知发展、社会情感能力发展、公民性发展和道德发展、社会性和个性发展、健康和安全发展以及艺术和审美发展。

深刻理解教育的三大属性对知识学习和全面发展的意义。知识学习和全面发展的关系以教育逻辑来论述教育强国建设，与教育的政治属性、人民属性和战略属性紧密相连，甚至可以说三大属性决定了知识学习和全面发展的关系。

教育的政治属性赋予知识学习和全面发展以方向统领。特定类别的知识学习与特定内容的发展之间具有对应性，思想政治、道德、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教育，以及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革命文化、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传承，结合总体国家安全观、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等多维的学习，将为学生的全面发展奠定思想根基。思想政治学习是确保党的事业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建设后继有人的基本保障；对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理论成果尤其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等的学习，不仅为学生树立共产主义理想信念提供理论支撑，也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实践提供行动依据，由此实现从思想政治知识学习走向学生的思想政治素质发展。对道德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学习可以为学生道德和价值观塑造奠定知识基础，由此成为学生道德和价值观发展的认知前提。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学习一方面有助于增强学生的民族文化自豪感，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筑基，另一方面为实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创造前提和基础。对革命文化和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学习可以坚定走社会主义道路的思想意志。对总体国家安全观的学习，可以筑牢学生的国家安全意识防线，打牢总体国家安全观的根基。对人类命运共同体有关知识的学习，如共建“一带一路”倡议、全球发展倡议、全球安全倡议、全球文明倡议等，能够促进中国学生全球公民意识和能力的发展。

教育的人民属性赋予知识学习和全面发展以内容基点。知识学习发展功能的实现离不开个体全生命周期发展所需要的五大教育体系的建设，具体延展为通过构建能够满足个体发展需要的学科、专业、课程等体系，促进学生的全面发展。学科、专业、课程等体系的建构最终要以知识体系为依托，通过德育、智育、体育、美育、劳动教育并举的“五育”体系来实施。换言之，“五育”要通过知识体系化的学科课程提供，具体路径在于将蕴含在不同学科领域的知识按照知识本身的逻辑和人的全面发展的逻辑进行知识体系的建构。从知识学习的立场出发，教育的人民属性决定了个体知识学习机会的均等性，以及知识学习过程与导向的因材施教机制和教育结果的公平性。作为知识学习的内容基点，教育的人民属性要求学科知识、课程知识的建构要回归主体价值并指向育人价值，以基于兴趣的个性化、差异化知识学习为学生全面发展赋能。

教育的战略属性赋予知识学习和全面发展以意义尺度。教育、科技、人才一体化发展战略为拔尖创新人才培养与核心技术攻关提供了时代坐标，并要求“跳出教育看教育”。国家战略利益对科学技术知识学习和拔尖创新人才培养提出迫切要求，全球科技竞争态势进一步倒逼知识学习向创新策源转型，这种战略需求同时推动着以国家发展为先导进行教育体系的深度变革，以学生的全面发展支撑拔尖创新人才的创新意识、创新思维、创新能力培养。教育强国的战略属性也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国家的教育战略、科技战略和人才战略在全球竞争格局中的联动关系：教育战略优势奠定人才战略优势，人才战略优势转化为科技战略优势，而科技竞争优势的核心在于科学知识学习的高效能。需要强调的是，科技人才的竞争力不仅取决于科学技术知识学习的质量，更取决于科技人才全面发展的质量。科技人才，尤其是科技拔尖创新人才，需要社会情感发展，需要体现国家责任感和义务感的公民性发展，需要审美和艺术发展，更需要健康发展能力和安全发展能力。其中，科技人才的总体国家安全观越强，科技为国服务的指向性就越强。在这里，知识学习和全面发展的关系体现了个人成长与国家发展之间的内在一致性，这也正是教育“为党育人、为国育才”使命要求的根本体现。

正确处理知识学习和全面发展的关系落实的路径。教育的三大属性决定了知识学习和全面发展既是学习者个体全生命周期发展的内在需求，更是国家人才培养的最终指向，同时还具有中国式现代化“人的现代化”的前提特征，以及富有竞争力、创造力等的鲜明时代特征。

知识学习的发生需要教育诸要素的协同作用，这些要素构成了理解教育的底线思维，其概念支撑包括学生、教师、课程、教学、环境和评价等六个方面。学生要素主要包括发展和学习，发展通过学习来实现，学习通过知识获取而达成。要通过教师、课程、教学三位一体的整合持续深化知识学习的质效：课程建设需要解决好用什么知识来编写教材从而满足课程目标这个基本问题，教师要根据学生认知规律、学科规律和具体教学问题对教学内容、形式、目标进行重构。同时，优化知识学习的环境支撑，既包括政府—社会—家庭的宏观环境，也涵盖校园环境、校外场馆（少年宫、博物馆等）、党团组织、各类社团等形成的微观环境，通过加强多主体的协同联动共同塑造适宜个体差异化的知识学习生态。

开展知识学习和全面发展的教育，着力培养学生发现和提出问题的能力。教师应引导学生溯源知识、进行假设猜想，不断激发学生进行知识学习的好奇心、求知欲和探索精神。当前，需深刻认识人工智能时代对知识学习方式带来的巨大变革，充分适应视频学习、移动学习、人机交互学习、游戏化学习等新型学习模式。从现实情况看，这种变革超越了传统单一的文字学习模式，使得知识学习与学生全面发展教育的融合具备了更充分的条件，二者的内在统一性显著增强，相互促进性也持续提升，为构建新型育人模式提供了技术可能。需充分用好这项技术手段，推进知识学习与学生全面发展相融合的教育。同时，从知识学习的立场出发，要促进学科教师教育发展，提高教师学科能力和学科素养，贯穿教师发展全过程。同时，优化学科教学实践，建构新型教学范式、改革学科教学方法，夯实学生知识基础、提升学生知识学习的深度与广度。从全面发展的角度出发，正确处理二者的关系需要全面贯彻党的教育方针，构建促进学生全面发展的教育体系。秉持全面的学生发展观，以促进生物意义、社会意义和民族国家意义上的全面发展为落脚点，培养学生学会管理、学会合作、学会生活、主动探究，以及开展想象、创新等综合能力。此外，将促进学生全面发展的教育体系贯穿于基础教育、职业教育、高等教育等各个学段，落实于学科体系、教学体系、教材体系、管理体系等各个环节。

实现知识学习和全面发展相融合的教育必然涉及评价体系改革。评价体系涉及学生学业发展评价和全面发展评价，以及相应的教育评价。知识学习评价主要聚焦学生学业发展评价，全面发展评价则是对学生作为“人”的发展评价，正确把握知识学习和全面发展的关系要求将实现学业发展评价和全面发展评价统一起来。对此需要解决的是，在学生学业发展评价基础上如何完善对学生的全面发展评价，如怎么衡量学生解决问题和创新创造的能力等认知发展指标，如何评价学生的社会情感能力、健康自我管理能力、审美能力及个人福祉指标等。所以，基于学业发展评价和全面发展评价的需要，应建立健全覆盖政府、学校、社会、教师等主体的双层评价体系，既要对各主体推进学业发展教育的效能进行评价，也要对推进全面发展教育的保障机制进行评价，包括政策制度、资源配置等是否能够有效支撑全面发展教育的有效实施。着重评估学校在课程设置、教学实施和管理机制方面落实全面发展教育的情况，关注教师在教学实践中对学生全面发展的引导和培养成效。

朱旭东 学习时报 2025年08月05日 08:02 北京

（作者系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部长）